韩擒吩咐旁边的部下:“去把李秀莽请来。”
炎夏夜,骤雨磅礴。
无边的黑暗中,韩擒抱起唐青,把人转移到自己的帐下。
帐篷比马车宽敞,韩擒怀里抱着人,吩咐兰香把临搭的睡榻垫得再高些。
兰香不好耽搁,手脚轻快,还多扑了层先生日常睡的凉褥上去。
韩擒刚把唐青小心诊视地放入睡榻,李秀莽就赶来了。
兰香轻喊:“麻烦看看我家先生。”
话音方落,却发现自己挤不到榻边。
床榻只容一人休息,右侧站着大统领,左侧则是给先生诊脉的尚书郎。
两个高大男人的身躯将睡榻上的先生完全挡住,无一处容旁人下脚。
她挠挠脑门,自觉走到帐子门口等候。
片刻,韩擒沉声问:“如何。”
李秀莽:“长途行路,积劳成疾,心力有些憔悴。虽每日在车内休息,可时下晴雨交替,总归让他的身子吃不消,只能尽力调理,等到了梧郡落脚,寻个安稳之处,方才便于恢复。”
往后几日,探访的活就落在李秀莽和随行的几人身上,唐青白天在马车养神,夜晚,韩擒接他入帐,三四日过去,烧热方才缓退。
已入襄州地界,所见流民越来越多。
一路所见,使得唐青沉默的时间渐渐变长。
他心知仅凭个人的能力没办法拯救那么多的人,而他也没有肩负苍生的使命。
可每当自己置身其境时,薄薄胸腔下跳动的那颗心,总是不由揪紧,感同身受的共情能力使得他并不好受。
韩擒看出他所想,想握住他的手给予安抚,衡量再三,始终没握去。
“先生,且放宽心。”
唐青捏了捏眉心:“好。”
这日,竟有流民上了官道。
韩擒正在带领将士驱散挡路的难民,唐青欲下车,兰香忙上前阻拦。
“先生,您身子还没完全恢复,外头污秽之气太重,万一……”
唐青摇摇头,道:“无妨。”
想了想,吩咐:“给我寻顶帷帽。”
带了帷帽,唐青掩去面容。
流民们闹哄哄,不拿到粮食不愿意走。
将士已亮出刀刃,人群中顿时颤颤巍巍,喊道:“官老爷要杀人啦——”
唐青往前走,隔绝在人群后头。
“大家稍安勿躁。”
他的声音并不激昂,只这一道温润,似林间清风,神奇地叫众人停止闹动。